自闭退圈。

头像来自顾辞

清明2017

-2017.4.4-

“啪!”

叶修猛地将戒指扣在墓碑前,食指伴随上身前倾在石板上向前推动,随即如同拜访久别老友的大门前般自然地屈指抬起向前敲了两下,低沉语调平缓而毫无波动与动摇:
“冠军,我拿到了。”

彼时正值清明,阴云覆盖的天空中细雨飘散而下,在排排对立的墓碑前接连炸开水花,这一路走来黑伞之下的裤腿和袜子被全部浸湿,敲击声的清脆回响在阴雨中绵绵消散。
密集并列的树叶尖尖不偏不倚落下来一滴大水珠钻进他的后颈,那叫一个透心凉。
他连忙缩了缩脖子,笑着回过头望去:
“你看,他这是嫉妒,看我一个人拿冠军眼红着呢。”
苏沐橙的眼圈红了又红,终于按捺不住腿一软双膝扑通跪地,别致的黑色裙子被地上的淤泥和污水打脏,从右手中脱落黑伞落下在地上打了个滚翻转着,左手却还依旧执拗地把另一把伞撑在叶修头顶。
叶修却把头顶的伞干脆利落拂开,本就凌乱的黑发被雨水打得更加不堪入目,看着伞和同伴一起滚落,将外套脱下挂在苏沐橙不停发抖的双肩上,低头放轻了语气:
“行了,咱都陪沐秋淋会雨吧。”

叶修将左腿盘着抬起右膝,极其不端正地坐着就抱怨了起来:
“本来还想给你上个香烧点钱的,这个天是没辙了,说好的是清明时节雨纷纷,路上……路上啥来着,可这雨得不止'纷纷'了吧,我看啊你是注定在那边也清贫命了。”
末了,墓碑前的两人都静默了很久,雨点噼里啪啦接连打在身上。
叶修像是突然想起来了的样子,抬手将掌心放在墓碑顶拍了拍:“我说你也别太稀奇了,一个冠军可不算什么,有你做的却邪在,哥认真起来拿下十个都不是问题!”
“你可悠着点,能不能打十年还是个问题呢。”苏沐橙的音调里带上了几分呜咽,但她还是拼命抽着红了头的鼻子呼吸着,努力让语气保持平时的样子。
随着第二赛季的展开过去,手速衰退的问题逐渐被一些二十来岁的选手发现,职业寿命问题一时成了联盟里的关注热点,叶修愣了愣似乎也有点心虚起来,撑着脖子说:
“十、十年是肯定打得下来的……不过我也得给其他战队一点机会是吧?我要是每次都赢,搞得其他人都没动力了,岂不是对职业联盟的大危害,像我这么良心的人,冠军嘛……十个确实有点多了,偶尔还是给其他人一点机会,再拿个三个就差不多了。”
如果被联盟其他人听到这番嚣张的话,想必会一拥而上痛揍叶修吧。
不过虽然四个冠军是难以想象的巨任,对于第一赛季以绝对优势夺魁、新赛季也势头正上的嘉世来说,也并非是完全不可能。
“对了沐秋,你还不知道吧,大漠孤烟那个真人啊,也是和作风一样的一股凶恶黑社会老大哥气息,可吓人了。不过你没猜错,索克萨尔那个老贼果然长得也一副猥琐样、倒是扫地焚香你猜怎么的……”
叶修絮絮叨叨念着联盟里无关紧要的家长里短,像是对面人还活着一样扯些七弯八拐的事。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苏沐橙,她只是沉默地跪地而坐将双臂撑在身前,低下头让沾满雨水的发丝淹没过脆弱的表情。
流淌在眼角的是雨水还是汗水早就分不清楚。
突兀地,她的肩被胳膊搂过,叶修将她圈到墓碑前,她惊愕地抬头望去,对方却目不转睛望着前方:“你看,你妹妹我也给你照顾得好好的,快夸夸我。”
苏沐橙抖了抖身子,别过头小声说:“我照顾你还差不多……”
叶修想起一直以来苏沐橙做的家务比例,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敢还嘴,接着又是一滴水珠猛然砸进他的后脑勺,他挠着脖子讪讪地想南山是不是真的有鬼。
嘴上这么逞强着,苏沐橙却对自那以后叶修所作所为都记在心里,哥哥去世后可以说是他支撑起了她的生活,她咬了咬下唇,第一次抬头将视线主动对上了墓碑。
那熟悉却漠然冰冷的三个字依然让她的身体猛地一震,收紧了指尖的她低声开口:

“哥……”

出了口的半截话语却想不起了后续,她缓缓挪动膝盖缩到了后排去,用右手捂紧左肘扭过了头,半晌才轻轻开口轻声吐出话语:“……我很好,别担心。”
“是啊,沐橙的高中成绩一直都很好,一次都没被请过家长,不然就我去找老师还多尴尬的,你可得多夸夸她。”叶修随口接茬道,“不过家长会我倒是去了,老师还专门夸了沐橙,我混在一堆大叔阿姨里边,听他们聊什么股市行情什么的,还大半数都是错误的臆测,哎,你以前也是不容易啊。”
似乎是说完了话题,一时间墓碑前又陷入了沉默。
磅礴大雨浇灌而下,无论是衣服还是头发都全部湿透了,苏沐橙跪坐着、叶修盘腿坐着,似乎都不在乎衣服上被溅起的污泥所染,叶修把伞移到了墓碑旁摆放的鲜花上方,令其成为这里唯一不被暴雨侵袭的存在。
过了一会,叶修将身体缓缓后倚,双臂撑在身后喃喃道:
“MVP我也拿到了,这赛季的多半也没跑,啧……其实这该是你得的吧?”
苏沐橙闻言抬起头来,唇瓣微张似乎想要说什么,最终却只是怔怔呆在原地,雨水从唇上滑过沿白皙下巴滴落。
这样的假设已经毫无意义,她和叶修都明白这点,却依旧在内心盘算着各自的答案。
“不过没事,反正不还是一家的吗!”叶修将手臂搭在墓碑上,就像旧时搭在搭档肩上的手一样,默契和信念传递而去,虽然再也感受不到温度,他依然收拢了五指,嘴角勾起有些肆意张扬上弧度轻声道:
“你就等着看我拿下接下来三个冠军吧!”

猛地抽了抽鼻子,苏沐橙用袖子胡乱抹干脸上的水,也以有些勉强却显得自信的笑容抬起头来:“是啊,叶修可强了,一定没问题。”
今天的表现可真不好,光是嘴上说着别担心,可这幅不像样的姿态被被哥哥看见了的话还是会让他徒增担心……但是,一来到这里,回忆就像洪水猛兽一般袭来。
曾经的温情是甘霖同时也是毒药,让人无法控制情绪。
和她比起来,像个没事人一样碎嘴聊着天的叶修就坚强多了,这才是面对哥哥最正确的表情,这种态度才会让他对着这边笑起来吧……
即使哥哥一定会纵容地谅解羸弱的自己,但总这样是不行的、从头到尾都是三个人里拖后腿的那一个是不行的。她这样下定着决心。
对于自己一直担任着两名少年心中支柱的这件事,此刻的苏沐橙依旧犹然不知。
“对吧,你妹说的你总信吧?乖乖等着明年哥再带个戒指过来。”
叶修悠晃着身子站了起来甩了甩手,将伞从地上抽起,却不将伞盖过头顶遮雨,而只是看似随意搭在了肩上,苏沐橙望向他的视线被巨大的黑色伞面所遮挡,只得听见伞下那人的音调陡然转低,吐露音节带着若有若无的颤抖:
“不过说实话啊……我还是希望一叶之秋夺冠的时候,如果能有沐雨橙风站在旁边就好了……”

“走了,沐橙。”
话一脱口,叶修就将伞顶移到正上方背过身去,而苏沐橙也缓缓直起身子,有些踉跄地前进一步深深俯首而下,指尖眷念地流连在墓碑中央的三个字上,唇瓣轻翕说道:
“哥,我们走了。”
然后她也拿起地上散落的黑伞举在头上,任由雨点将花束中的白色花瓣打湿,此刻的雨比起最初已经小了不少,没有铺天盖地冲刷整个世界的趋势,仅是绵绵纠缠不休。
如果足够坚强的话,那些花儿也能再活几天吧。

从一片黑色碑林中走出的二人相依齐步踏在格外清冷的石板阶梯上,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水洼兀自聚集,溅起的水花再次将裤腿沾满上泥,清明节里本该人影重重簇拥的墓地却因为天气缘故而人烟稀寡,一路上倒也耳根清净。
苏沐橙透过厚重的雨幕看见了对面平行的阶梯小径上,似乎也有个若隐若现的人影举伞行走着,不由得轻声感叹:“除了我们还有人冒这么大雨来啊。”
“总有放不下旧人的呗,或许是来祭奠长辈的子女,不管什么天气总得尽个孝。”叶修也抬眸望过去一眼,淡声说到。
“我和哥哥连该尽孝的对象是谁在哪都不知道呢。”苏沐橙歪着头苦笑道。
叶修默然不语。
两条看似平行的阶梯在最底层处相交,似乎是来的方向不同,对面若隐若现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,那也是个年轻的姑娘,低着头快步走来,看起来一样的浑身湿漉漉而狼狈不堪,长发互相纠缠着盘结在身上,而她甚至连一把伞都没有。
视线相交的时候,叶修的脚步顿了顿,将右手向旁边推出:
“要伞吗?”
那姑娘只是狠狠摇了摇头就别开了视线,他也没有多言地收回了手与她错身,苏沐橙有些担心地回头望了一眼那个背影后,两组人便在雨色中交错而过了。
明年的时候,一定要能以不同的表情来到这里了吧。
苏沐橙这么想着,握紧了身侧叶修有些发凉的手。

在所有人都离开了的墓地中央,在这被雨幕所掩盖的秘境里,带着飒爽秋日气息名字的黑色石碑面前,灰岩的石板上突兀传来清脆的叩击音,在鲜花的陪衬下回响了起来:
“咚、咚。”
两声,在阴雨中绵绵消散。
或许这只是两滴水珠砸在了石板上而已,又或许这是在对某个随性招呼做出回应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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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补去年清明节的份,因为17年清明节没写……今年的,额,明年再来补吧。专门查了去年清明节的天气,但是因为我本人不在杭州,对于雨势大小和南山公墓实际上的情况就只是臆想了。
今天我去拜的墓地是真的下大雨了,今天的杭州似乎也是,所以忍不住参考了一下,有bug也请容忍了。
希望明年的我还记得今天的天气……
顺便这篇文的题目我还没想好,评论征集一下可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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