钦袖

一边手下操作不停，苏沐橙接起电话夹在肩上：“哎？”
“我呢。”
“你哪呢？”
“家呢。”
苏沐橙顿了顿：“真巧，我现在也在B市。”
“知道，微草客场嘛。”
她笑了笑：“微草可难对付了。”
“那是，高英杰越来越成熟了。”
“你有啥见解没。”她干脆利落三两下干翻了屏幕对面的小子。
“他们这么厉害，我能有啥见解？”
“那你还有啥用，挂了挂了。”苏沐橙拿下手机，作势就要挂掉。
“别啊，出来吃个饭，我给你详细讲下见解。”
苏沐橙笑了出来，歪歪头：“地址发我。”

闲散走过一路灯光明亮的宽敞步行街，小巷里几个拐角找到了那家小馆子，昏黄只亮半边的招牌，迈过低低的门槛，有些发黄的砖块上布着木制的桌椅，简陋铺着透明的塑料桌。
那个人在角落之中的角落，似乎是厨房入口旁边，伴着呛鼻的油烟味，摆放着的两个凑数小桌和两张塑料椅。她气定神闲地坐在了他的对面：“菜点了没？”
“点着呢点着呢。”
她笑了，伸臂敲了敲他的额头：“好久不见。”
“好久不见。”叶修抬起头来，对上她轻愉的笑容。

叶修抿了一口茶，漫不经心问道：“最近队里怎么样？”
“没你，那可不得挺好的吗。”苏沐橙调笑着。
“别啊，他们肯定都想死我了吧。”
“是啊，魏琛的烟被老板娘缴了，他一直说着要是你还留在兴欣就好了，看你咋活。”
“那老家伙还没走啊，都退役了还死皮赖脸混吃混喝，真够没下限的。”
苏沐橙吐吐舌头：“柔柔也经常念叨你呢，经常说现在能跟你来一场试试看就好了。”
叶修扬了扬眉：“哟，她还觉得有胜算了？”
“说不定哦。”苏沐橙将双手交叉置于颚下，绵软声线似乎带上了几分挑衅意味。
“我可是还经常练着呢。”叶修伸了个懒腰。
苏沐橙歪歪嘴：“行了，包子倒是真想你了，他天天嚷嚷着老大呢。”
“不愧是我忠实的小弟。”叶修嘴上夸着，却是露出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。
这会小妹端着两盘菜就来了，苏沐橙也有些饿了，掂了掂筷子将肉片和着青菜夹了上来，放入唇中。温热的油汁浸着舌尖，牙齿咬下时脆灵的触感，口腔中弥漫起鲜而不腻的气息。
这时窗边夜色有些昏沉，迷乱的路灯染过一角，远方的广场已然寂静一片，仿佛有轻雪随风舞动，又或是灯罩下徘徊的尘。身底的座椅有些发硬，油烟味刺入鼻腔，头顶吊灯有些摇晃，对面的人影约约绰绰，眼前渲开一片清光。
她突然觉得这幅场景似曾相识。

那还是第一赛季时的事了吧，叶修在联盟战得威武，不仅能把自己好好养活还把苏沐橙照顾得妥善，在当时的他看来已经很了不得了，恰逢母亲节来临，他自从离家出走后第一次堂堂正正回家，证明他似乎任性决定的意义。
他不放心苏沐橙一个人留在H市，正巧苏沐橙还从没来过首都，兴致勃勃跟来了，两人坐着无铺硬座的火车，连夜来到了这里。
叶修去了家里，苏沐橙倒也没有如她所说回招待所，她流离在首都街上，望着被无数霓虹染开的天空，连群星也都为之黯淡，那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绚丽景色。
即使之后联盟变成了分散场馆的比赛，她走过中国的大江南北，甚至海外的不同风情也有体会过，见识到了无数的烟火彩灯，也忘不了此刻这无意间的一瞥。

苏沐橙当时才十六岁，也不敢走太远，在附近逛了逛就又回到了叶修的家门口，她静静望着他从小生长的环境，似乎有万千思绪拂过，又似乎大脑一片空白。
这时候叶修突然就出来了，他望着苏沐橙愣了愣，然后坦然走了过来。
“咋样啊？”她抬头望他。
“一进门就闹翻了。”叶修说得轻描淡写。
苏沐橙也没啥表示，想起他之前在门前的紧张踌躇，低头淡淡嗯了一声，说：“走吧。”
然后他们手拉手，走过已经空荡荡的步行街，穿过广场来到了小路，苏沐橙说她有些饿了，叶修左右环顾也没看见有吃饭的地方，他们在小巷里绕来绕去，突然在拐角撞见一家小菜馆。
他们肚子空空走进了人潮涌动的菜馆，似乎是刚开张人还不少，无奈之下只有坐在了角落临时摆出的小座。叶修随意点了几个家常，她将菜送入唇中时，被那份温热所触动。
“这普通的小菜馆，意外地挺好吃。”叶修评论起来。
“是啊，有种……家的感觉。”苏沐橙说道。
然后两人都沉默了一瞬，接着叶修笑了起来：“那和你一起吃真对。”
苏沐橙茶色的眸中闪过一丝柔和：“下次来B市，也吃这家吧。”
“好，下次也吃。”

之后他们曾经无数次来到这所城市，都是跟队比赛而来，吃穿住行老板一手包办，她总是笑着夸老板选的地方最好，由此去奋力投身一次次的比赛。
然后恍惚之间已是十年。

“咋了？”叶修看她停顿，问道。
苏沐橙眨了眨眼睛，抬起头：“没事，这家菜真不错。”
“是啊，有家的味道吧。”

茶饱饭足，两人走出了饭馆，叶修甩了甩胳膊：“好嘞，我也该回家了，不然我妈要念叨了。”
“哇，真是好孩子啊。”苏沐橙以夸张的语气说道。
叶修苦笑，挠了挠头。
“快回去吧。”苏沐橙从背后使劲推了一把他。
“欸欸、我回去了。”叶修踉跄前进了两步，回头望着她。
苏沐橙耸耸肩：“啥时候再见呢。”
“这可就不知道了。”他走上前来，伸出手轻轻揉了揉苏沐橙柔顺的长发。
她抿了抿唇：“好，等你联络。”
叶修嘴角一勾，畅然的笑容清爽挂上，他将手向下一按，语气加重了几分：“加油啊队长，要把兴欣带好。”
“嗯。”苏沐橙顺势低下头，轻声地回应了过去。
“那好，我走了。”
“走呗，我也回去了。”
“晚安，沐橙。”
苏沐橙将连帽衫的帽子戴了起来，把自己的脸捂在风中：“晚安，叶修。”